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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摄影家看中国:上海放生桥故事

在日本发现中国 发现中国的日本 英伸三,1936年出生于千叶市,毕业于东京综合写真专门学校。担任日本写真家协会成员、现代写真研究所所长。致力于通过农村问题追访日本社会的风貌。自1992年以来访问中国上海、江南一带保留了明清痕迹的运河城镇,记录了“改革开放”以来现代化政策下城镇面貌和人们的生活方式的变化。曾出版摄影集《农村的见证》、《艰苦奋斗的年代》、《上海放生桥故事》、《上海天空下》等。 今天编辑部带来了英伸三在与时间和人的邂逅中看到的上海,以及他拍摄的珍贵的中国时代记忆。 雨后清晨的放生桥。一位老人端着茶杯享受散步的乐趣,一位从市场回家的人推着满载大米和鱼的自行车走上拱桥的60多级平缓的石阶。在桥的顶端,一个人影消失在远处,又突然出现。这座桥将北部的农村地区和南部的商业区连接起来,来往人群络绎不绝。(1994年2月) 经历了一个晴朗又寒冷的夜晚之后,第二天清晨运河地区形成了厚厚的晨雾。这么差的能见度下货船无法航行。隐约可见放生桥和桥上人的剪影,与水面上的影子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景象。放生桥的低矮护栏使人们的行动从远处就能清楚地看到。这天清晨,有一个身影举起手来,向家长和孩子呼喊,看起来就像在雾中上演的哑剧。(1993年2月) 清晨的放生桥北端。一个卖烟的阿姨在老地方摆了一个小摊子和椅子,卖外国香烟,而街角的一家豆腐店则把刚做好的制作豆腐干(压缩、沥干水分,用调料、香料煮入味的豆腐薄片)用的豆腐运到邻近的一家店。匆匆忙忙去上班的人们消失在晨雾中。(1993年2月) 放生桥下缓缓流淌的运河,是将上游的苏州与上海连结在一起的江南物流大动脉,反映了中国快速发展的经济。满载建筑材料和农产品的船只在运河上不断上下奔流。一艘装满铁桶的货船从旁边驶过,船上没有使用防止货物散落的绳索。在热球式柴油发动机引擎轻快的回声中,独自在船尾掌舵的年轻人穿过拱桥。(1992年4月) 石拱桥,缓缓流淌的运河,往来的船只,水边黑瓦白墙的房屋,这就是江南水乡古镇的典型风景。江南一带有大大小小的石桥,运河四通八达。放生桥中央的拱门直径13米,两端依次渐小,形成优美的弧形,在众多石桥中尤为壮观美丽。(1993年12月) 江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被誉为鱼米之乡。市场贩卖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在热闹的叫卖声中,鱼、蟹、虾、鸡、鸭或在大盆里游泳,或在笼子里啼鸣。顾客仔细挑选商品,特别是鸡,人们大多触摸检查其肉质后,将活鸡带回家自己加工烹调。(1994年2月) 站在7.4米高的桥顶,人们可以一览运河两岸古镇欣欣向荣的全景。左岸有精米厂、化肥厂和纺织厂,右岸有菜籽油厂、煤球厂和酒厂。码头旁聚集着许多货船,带着家人前来打工谋生的农民手扶护栏柱子上的狮子雕花,目送船只急驶向归途。(1993年3月) 上海放生桥故事1992-98 朱家角(现为上海市青浦区朱家角镇)是位于上海以西50公里的水乡古镇,16世纪初开始成为棉花、水稻和油菜籽的生产中心,在明朝十分繁荣。古镇北部运河漕港河横穿东西,直达上海。

河上有一座长70米、宽6米,有5个拱门的石桥,名为放生桥。据说该桥是在1571年由一位僧侣筹集善款建造的,建造时为祈求桥的安全,附近曾用作放生场,桥因此得名。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在1992年的春天。当我沿着挡在医院前面道路尽头的白墙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时,视野突然开阔起来,看到了一条宽阔的、坡度平缓的石阶。登上60级台阶,站在最顶端的平台上,我看到装满建筑材料和农产品的货船在热球式柴油发动机轻快的引擎声中熙熙攘攘驶过拱桥,穿行于河流上下。 过桥的都是日常生活在附近的居民。扛着扁担运货的年轻人,捧着茶杯的老人,提着刚在市场买的活鸡的主妇,早晨的通勤时间,桥上回荡着人们推着自行车登上石阶的声音。壮美庄严的石桥,连绵不绝的白墙黑瓦,沿着运河蜿蜒的鹅卵石小路,我完全为眼前的风景所倾倒,一找到机会就来为放生桥拍照。 随着高速公路网络的建立,现在车辆已经成为了物流的主力。

但在20多年前,当我第一次来到江南时,运河才是这里的主动脉。运输工睡在船上,连夜不断将货物运到上游的新兴工业城市绍兴,或者是下游的大都市上海。 从桥上可以看到正下方的货船。带着粮食袋和孩子一起登船的一家看到我拿着相机,便高兴地挥手致意,但也有男人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地叫喊着什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的抗议让我想起了一些事,那就是中日战争。 日本对中国的侵略始于1937年7月7日的卢沟桥事变,并在8月13日第二次上海事变后扩大为全面战争。日本军的侵略势力伸向了上海郊外的粮仓地区——青浦县,朱家角镇也受到了严重的破坏。

根据青浦县的档案和当时的报纸记载,事变爆发后,该镇于10月14日和30日两次遭到日军的轰炸,造成40多人伤亡,次年(1938年)日本军又进行了就地杀戮和抢夺。一位老人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告诉我们,当年日本士兵沿运河而上,用安装在船头的机枪疯狂扫射。不知日本士兵从这座美丽的桥下经过时,他们的感受如何? 自1978年以来,邓小平推动的改革开放政策已经惠及朱家角,放生桥成为主要的旅游景点,每次到访都能看到运河两岸的住家次第变为餐馆、纪念品店,再看不到当地居民的影子。

2001年,我将过去8年间的记录结集成册,出版了摄影集《上海放生桥故事》。能够为古镇美丽的大桥所吸引,记录下代代传承下的人们日常生活,我感到很幸运。 在时间与相逢的指引下 ——专访摄影家英伸三

和华:您第一次访问中国是什么时候?当时的印象如何?

 英伸三:1965年夏天,第一届中日青年交流会在中国举行,来自24个组织的300名青年被邀请参加。28岁的我作为记者会代表团的一员,第一次访问中国。当时去中国的唯一路线是经过香港,我们从香港罗湖走过边境铁桥到达深圳。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当我到达摆满剑兰等鲜花的招待所时,一个身穿白衬衫的年轻人带着友好的微笑对我说:“你好!”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主人都会用带盖的杯子送上茶水,保温瓶里热水不断。 在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乘坐火车访问了广州、北京、沈阳、南京和上海,无论在何处,旅游和欢迎活动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任何自由时间来拍摄。但午饭后总有一个半小时的午睡时间,所以我偷偷溜出酒店,在街上各处拍照。

 在上海我们的行程即将结束时,一直陪同我们的翻译问我:“你有什么想拍的吗?”我怀着试试看的想法,问他是否可以拍一些民兵的照片。一天早上,他突然说要带我们去民兵训练场,我没有想到会被允许拍摄与军队有关的东西。到达上海郊区的训练场后,我看到学生、农民、工厂工人,不分男女都在用实弹进行射击训练。我很幸运,是唯一被允许近距离拍摄的人,其他访问团中的日本青年则只能在远处观察。真的要感谢翻译。 回到日本后,我在《世界》和《朝日摄影》等杂志上发表了在当时还十分稀有的中国题材的摄影作品。我决定以此为契机,认真拍摄中国题材的作品,但没有想到第二年,也就是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没办法到中国去了。

 和华:可以向我们介绍一下1992年策划、举办“日中摄影家创作作品展”的过程吗?

 英伸三:1977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了,中国开始改革开放,但个人旅行仍然受到限制,我与家人、朋友跟团享受了几次休闲旅游。当时我在跟踪拍摄“剧团故乡巡回”,该剧团正在各地巡演农村主题的日本音乐剧,我跟着他们一起在日本各地旅行。1989年,剧团接受邀请到中国表演,我当然也跟团前往。 我与剧团成员乘坐鉴真号抵达上海,然后前往北京、杭州,进行了为期约一周的演出。我完全被协助演出的中国人民的奉献精神,和超越语言障碍、享受音乐剧的充满善意观众的态度所倾倒,我想更多地了解中国人民,通过富有创造性的共同协作,加深交流,并想看看我可以通过摄影做些什么。所以我带着计划访问了本次剧团演出的联络处,上海市人民对外友好协会。 在同济大学的暗室挑选照片(右四) 我建议由十位摄影师(日本、中国各五位)在同一地区拍摄照片,冲洗、制作成黑白照片,在拍摄地和上海同时举办展览。该计划作为199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的纪念活动很快付诸实践,日方五人由我和我的自由摄影师朋友组成小组,中方人选则交由他们负责。暗房是由同济大学提供的。虽然这是一个联合项目,但鉴于当时中国的各种情况,材料、暗房用品等均由日方准备。我们分头走访厂家,备齐了胶片、暗房计时器、显影剂、相纸,乃至回形针等所有必需品。 

拍摄地点选定了上海郊区的青浦县,一个田园风景闲静的地方小城。我们两天拍了十卷交卷,在同济大学的暗房里冲洗成半切大小的照片,一人10张,2套,装裱至中方提供的没有玻璃的铝制相框里,连续10天,每天晚上都工作到深夜。日方一般开始工作后,到工作告一段落才会休息,对吃饭时间并不太在意,但中方人员在中午11点和下午5点就开始心神不宁了。

我的妻子以前学过中文,作为秘书参与了工作,这边说要吃饭,那边说现在在冲洗照片,思考了一番,最后让食堂为我们准备便当拿过来,在想吃的时候自由取用。我深刻体会到了中国俗语“民以食为天”的意思,就像在深圳看到的中国的第一印象——一杯不断被倒入热水的茶杯(笑)。 虽然拍摄是单独进行的,但在暗房里则是与搭档一起,在黑暗里一边怒吼“好"、“いいね”、“不行”、"ダメ"、“哎呀”、“なんだこりゃ”,一边奋力工作。每位摄影师都完成了2套10幅作品,10人加起来共200幅作品,在照片拍摄地青浦博物馆和上海静安区文化馆同时举办了名为“春意盎然上海青浦”的中日摄影家创作作品展。 位于上海静安区文化馆的摄影展会场 和华:您的摄影集《上海放生桥故事》是在朱家角镇拍摄的,您被它的什么地方所吸引了呢? 英伸三:我认识朱家角镇就是在1992年拍摄“春意盎然上海青浦”的时候。当时上海市内的城市发展正如火如荼,但距此公交车一个半小时车程的朱家角镇还保留着过去的风貌。

该镇的中心是建于明朝的放生桥,人们或用扁担扛着重物,或推着自行车穿过这座拱形石桥,在拱桥平缓的石阶两侧,早上有人叫卖新摘的蔬菜,晚上则有渔民贩卖小船运来的鲜鱼。桥下蜿蜒的鹅卵石小路上,空气中漂浮着油条和大饼的香气,许多茶馆从清晨就挤满了常客。我被这仿佛时间静止的一幕吸引住了,着迷地按着快门。 然而,这种日常生活最终将消失在城市化的浪潮中。

我想,虽然可能有很多中国摄影师对水乡古镇进行了艺术化的描绘,但记录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也十分重要,于是我继续走访朱家角,作为一种定点观察,直到1997年。2001年我将拍摄的照片结集成册时,运河边的小路已经变成了餐馆和纪念品商店街,运河上有很多船屋,但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在拍摄地青浦区的农村林家草村(左五) 和华:能告诉我们您未来的计划吗? 英伸三:我目前正准备出版一本有关茶馆的摄影集。在新冠疫情结束后,我还想再去中国,去我去过很多次的绍兴乡下、斗门镇和东浦镇。我很好奇,想看看它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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