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女学者：日本和中国的经济正在相互适应，而非脱钩

↑作者/日本女学者青山瑠妙日本是受美中地缘政治竞争影响最严重的国家之一。

尽管由于种种原因，日本和中国的经济在许多方面似乎正在走向经济脱钩的第一步，但实际上它们只是在经历一段结构性经济变化时期。日本正在主动推动日本经济安全政策的结构性转变，而非普遍看法认为的美中竞争。

2010年钓鱼岛争端中，中国突然限制向日本出口稀土，这对日本来说是一个警钟。从那时起，日本一直在努力减少对中国的过度依赖。2020年，日本经济产业省出台措施，帮助日本企业将生产从中国转移到东南亚或日本。

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现掌管着“鼓励对日直接投资项目补贴”，日本政府现在已明确指定了对日常生活和经济活动至关重要的关键产品和原材料。

2022年5月，日本通过了一项影响深远的经济安全法，为经济安全政策提供了法律依据，并明确了日本对经济安全的理解。根据这项法律，日本收紧与半导体和量子计算相关技术的出口限制，与美国和荷兰的政策保持一致。

虽然对此举的一个潜在解释是，美国的域外单边制裁迫使日本在政策上与之保持一致，但更有说服力的原因是，日本担心一旦中国获得这些技术，它们可能会被用于军事目的。同年，中国在日本进出口中所占份额为20%，这可能表明，日本对中国主要出口的半导体相关产品呈下降趋势。

最近的新闻进一步强化了日中经济脱钩的印象。继三菱汽车撤出中国市场后，本田计划减少其在中国的制造基地。这些是过去十年里，因劳动成本上升和中国竞争对手激烈竞争而出现的最新趋势。鉴于在中国只有60%-70%的日本企业盈利，利润率下降最终导致30%-40%的企业将逐渐撤出中国市场。表面上看，这些趋势反映的是日本和中国经济面临的剧烈结构性变化，而不是脱钩。

亚太地区是反全球化的一个例外，仍在向区域经济一体化迈进。《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分别于2018年和2022年生效。2024年5月，日本、中国和韩国在一次峰会上同意恢复三边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这是该地区三大国领导人的一个明确信号，即经济关系至关重要，必须继续下去。日本政府经济安全倡议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小院高墙”。在2020年6月获得政府补贴的87家公司中，大多数制造战略资产，如航空零部件和医疗设备。因此，JETRO的项目仅针对中小企业。最重要的是，日本企业正在调整其经营方式，并且大多数并没有离开中国。

早在2010年代初，面对劳动力成本上升和日中政治关系紧张等挑战，日本企业就开始采取“中国加一”的战略，将部分业务转移到东盟国家。为了应对COVID-19大流行引发的供应链中断，许多日本企业采用了“为中国而中国”的战略。与许多与中国有业务往来的全球企业一样，自乌克兰战争以来，日本企业在制定业务战略方式上发生了重大转变。地缘政治考虑现已优先于宏观经济预测。

这一转变强化了日本企业实行的“为中国而中国”战略。新技术也为日中贸易创造了一种新的商业模式——电子商务。仅在2022年，中国消费者通过电子商务购买了价值144亿美元的日本商品。日中关系的经济相互依存性可能并不容易打破。

截至2023年，中国仍是日本最大的贸易伙伴，而日本是仅次于美国的中国第二大贸易伙伴。在经济一体化趋势持续的地区，政治领导人表现出稳定经济关系的强烈意愿，经济安全政策并不以完全脱钩为目标。在适应地缘政治挑战的过程中，日本企业在改变日中经济结构的动态方面处于领先地位。

（作者：青山瑠妙，女，日本政治学者、早稻田大学大学院亚太研究科教授、早稻田大学现代中国研究所所长）